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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無醫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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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無醫(五)

雲居博三一臉期待地看著降谷,而降谷氣定神閑地向後一靠,雙手抱臂,目光掃視房間,似乎等著他們說點什麽。意識到了什麽的萩原看向松田,後者一臉自如地兩手一攤,根本沒什麽開口的意願。時間從幾人中間默不作聲地劃過。

“……那什麽,你們,隨便誰,要不要說點什麽?”博三訕訕開口,“可能你們沒事但我感覺我好尷尬啊!”

……

降谷零放下手臂,掩飾般地輕咳一聲,“不好意思,習慣了。”

萩原:“……小降谷現在……真是……嗯!”

“真是欠揍。”松田以一種“現在拿電磁脈沖槍過來”的公事公辦的語氣說。

降谷表情平靜,嘴角的微笑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。他的聲音毫無波動,既不像在警校匯報的時候,也不像方才調侃的時候,似乎情緒都被在分液漏鬥裏振蕩分層後放了出去,只剩下幹幹凈凈的水平面:“想打架的話就來啊。”

松田擡起一邊眉毛:“揍你還不是有手就行?”

“說得好,首先你得有手。”降谷的目光從紗布上刮過去,溫溫柔柔地說:“是這樣的吧,陣平醬?”

萩原:……

雲居博三像條岸邊的魚一樣,徒勞地張了張嘴。沒說出什麽話,也沒吸進什麽空氣。說實話,他並不能完全理解:他們五個人之間的氛圍總是很難讓外人融入,即使現在只有三個在場也是一樣。即使是生物博士(未畢業)也無法定量分析,只能姑且定性:那氛圍裏混著不服輸的你追我趕、針尖對麥芒的互相碰撞、拳對拳手對手敬禮對敬禮的惺惺相惜(特別備註:說是猩猩相惜也可以),是一個人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青春時光。

但他現在至少察覺到了一些最基本的東西。

“餵。”他輕聲問:“你們不會都在生氣吧?”

松田:“為什麽不會?”

降谷:“為什麽是‘生氣’?”

萩原:“為什麽是‘都’?”

“……你們知道嗎,”雲居博三滿臉和善,“如果我論文只有五個Keyword,連導師都不會同時質疑三個的。”

他們都沒有說話,仍然還在原來的位置。於是雲居博三只能皺起眉,一臉認真地試圖緩和氣氛:“我倒是沒覺得你們不會生氣,不過……感覺大家的脾氣真的都還挺好的,是真的。平時都不這樣啊,你們突然這樣講話肯定是生氣了吧!最後!”

他像是逆轉裁判那樣擡手指向萩原:“萩原!連你都不管管他們!”

“因為小陣平和小降谷今天不是幼稚鬼的互毆,”萩原從從容容地說:“是成年人的話題。即使是研二醬也不會貿然打斷哦。”

雲居:成人話題,這是可以說的嗎?哦可以可以。

“——好吧,是有點生氣。”降谷零擡手揉了揉額角,“最近的麻煩很多,但還只是開始。如果你們接下來還這麽——這麽往危險裏沖,”他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,“你們就不該來聯系我!萊伊那混蛋竟然把我的安全屋透露給你們!”

松田氣得直接笑出了聲:“那你倒是先說說我們沖到什麽地方了啊。”

“……呃,那什麽,”雲居博三自認為相當知機地溜到墻邊,“你們神仙打架,要不我就先走了?繼續,繼續,我會關好門的哈。”

降谷:“別以為我會忘記是誰去找萊伊的啊!”

“那你也別以為我們會忘記最基本的問題吧。”萩原沒什麽表情地問:“小諸伏現在,在忙什麽呢?”

-

諸伏景光——不,也許現在應該叫他蘇格蘭——此刻正和被降谷咒罵的萊伊一起進行作戰分析。房間裏一片黑暗,光斑隨附近貨車經過,在他們臉上明明滅滅。

“組織甚至還在和這種人合作嗎?”蘇格蘭將筆放在名冊一旁,很是不滿意地翻過手來盯著自己的掌紋,“也太不挑了。”

萊伊用一小段沈默表示讚同,隨後嫻熟地打開了加密資料,“不過就到此為止了。他們野心太大,竟然試圖和日本條子的合作方對抗,甚至打算拉上組織給他們張目——自取滅亡。”

“無所謂。”蘇格蘭很清楚那個“日本條子的合作方”是什麽,也清楚三天前河口湖發生的事;但他仍舊面無表情,甚至有些疲乏地隨意向後一靠,意有所指地用下巴遙遙點了點桌面,“組織會及時清理一些廢物,對嗎?”

……隨後,他被椅子報廢的靠背放倒,整個人仰了過去。

“有時候也不會很及時,”萊伊朝著他伸出手,“這把椅子壞了一星期了。”

蘇格蘭:……

屋子裏凝重的空氣再度流動起來。蘇格蘭握住萊伊的手,露出一個有些偽飾但總體來說真情實感的笑容。

“萊伊,你的調查重心偏了,”他沒有急著直起身,而是仍然半仰著身子,垂下視線,警告似的輕聲說:“這次你有想要的東西,對吧。”

“重心偏了?就像你現在這樣嗎。”萊伊不為所動,手上用力把蘇格蘭拉了起來,“沒有很想要,但是確實很貴,所以打算拿走。那麽,你呢?”

蘇格蘭站穩身體。

“我不會阻攔你,”他承諾,緊跟著就是要求:“那麽——剩下的所有東西我都要。”

“胃口還真大啊。所有?”

“所有。包括東西,包括人。也包括,”蘇格蘭平平淡淡地開口:“你拿走的那樣東西的信息。”

萊伊報以一笑。

“也包括這把報廢一星期的椅子?”他問。

蘇格蘭:“……”

“成交。”萊伊第二次向著他伸出手,“那麽行動期間——”

蘇格蘭幹脆地說:“各憑本事。”

“可別妨礙我。”

“原話奉還。”

兩名狙擊手利落地擊了掌。隨後,他們越過彼此,向著各自的目標前進。

-

想到諸伏景光的去向,降谷零陷入了可疑的沈默。

萩原見他神思不屬,表情愈發嚴肅,“小降谷?”

“——不,不是,景好得很,比你們好多了。”降谷趕緊澄清:“他現在……和萊伊待在一起。”

雲居博三: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“你笑得太大聲了博三,”萩原趕緊制止,可惜沒剎住車:“……噗。”

被同期接連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降谷零作勢就要去開窗:“我看我還是先告辭吧。”

“別走。”松田陣平相當簡潔地開口:“挑你能說的,告訴我們這幾天裏發生的事。不然,下次也還會是這樣。”

降谷沈默了幾秒。他很快地閉了閉眼睛,“簡單來說,警用裝備廠從公安部手裏拿到地皮、隨後公安部臥底很快暴露的事引起了組織的註意。”

“很快?”松田皺眉,“拿到視頻之後立刻就動手逮捕了嗎?你們不會這麽不謹慎。”

“按流程必須上報。”降谷零回答得很快:“但我想快些處理。”

所有人都為這膽大妄為的發言靜了一會兒。只有松田的笑容愈發真切。

“不錯。”他給了肯定的評價,“處理之後呢?”

降谷零的語氣沒什麽變化,慢慢瞥了雲居一眼,“之後組織開始回溯公安部最近的動態,並追查到裝備廠。到這裏為止風險都還是可控的。”

雲居博三一臉認真地點頭:“嗯嗯,然後呢?”

即使知道他腦子進水,降谷也真切地噎住了:“……你不打算為此索要解釋嗎。或者問點什麽。”

“誒?”博三一楞,“嗯……問什麽,問點什麽。那好吧,現在回答我,松田和萩原同時掉水裏你救誰?”

……啊?

“我救水,”降谷零兩眼放空,“汙染水資源是可恥的。”

雲居:“我還以為你們日本人習慣什麽東西都往水裏扔呢。雖然很冒犯,但你要知道,連核廢水都有哎。”

在他被降谷零親自動手敲頭之前,萩原趕緊打斷:“雖然不是很想看小降谷你單方面毆打同學,但首先!關我和小陣平什麽事啊!”

“因為你倆那就是個假設,我真的會掉在水裏啊。”雲居博三坦然道。

場面就像是把燒紅的鐵器淬入冰水那樣,迅速冷寂了下來。

“啊,那什麽,我不是因為這件事埋怨誰的意思!”雲居博三趕緊舉起雙手,“就,總歸是有些不確定的事嘛。比如說——”

他回過頭去指了指松田的手。

“比如說這件事,”他臉上的笑容也像是淬過火一樣,迅速地蒸發了,只留下一陣嘶嘶作響的熱氣,燒穿所有心照不宣的掩飾,“再比如說那孩子。”

那孩子的死。他沒能把這幾個字說完,喉頭就傳來一陣痙攣似的幹癢。是幻覺。他盡力把它咽回去。

“當然是我考慮不周,但也沒辦法,事情有時候是會這樣的。而降谷和諸伏肯定不會考慮不周——他們才不會呢!只是有一些預測不到的荒謬事發生了,對吧?”

“所以,我不會為此有任何不滿。是發自內心的。”雲居博三把提到那孩子後的不適強壓下去,盡可能讓自己發僵的臉顯出誠懇的笑紋,“不會覺得我作為一個警察,我的安全應該優先於民眾的生命安全。更不會覺得什麽事都需要解釋。盡管說就是了。”

降谷零緊盯著他,像是要用眼睛把他的骨頭一根根數出來。

“這次來,我是有很多事要問你的。”他突然開口,語速很快:“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相信你嗎?你的問題可多得很。別以為把視頻資料移交就可以逃脫嫌疑。那可是琴酒。以琴酒的警惕心,你是怎麽能在拍攝之後全身而退的?被我處理的那家夥只是個小角色。如果你是故意把他賣出去的呢?”

雲居博三想要說什麽,被松田皺著眉攔住,只能聽降谷零繼續往下說:“還有你那個細胞實驗,真的以為公安會不去檢查一個和多方合作的警用裝備廠?你是從哪裏拿到生物材料的,又是怎麽具備了這些實驗手段?你真的以為這一切都——”

降谷零並沒停下來;但他的聲音變形了。因為萩原直接沖上去,攔腰抱住了他,把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身體裏。

“好啦,好啦。”萩原簡直像是在哄孩子,“真的懷疑的話,你也不會說這麽多了吧?”

幾乎是有些羞惱的,降谷去推他的手,“萩原!”

“也可以讓你說,萩現在就可以放開你。你盡可以繼續說下去。”松田靠坐在床頭,用最大佬的坐姿看戲,“從警用裝備廠的章程說到公安警察的操守,再順便洗稿你自己的畢業演講都成。”

“但是如果你打算對自己誠實一些的話,”松田就笑,“你只是擔心我們的安全,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了。是這樣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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